米兰体育场:3000多万拍下山东一破产企业后发现“百万设备”实为废铁20吨浓硫酸成“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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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倒有。”花费3163万元拍下破产企业后，山东菏泽智航企业管理有限公司董事关成发现，现场实物与竞拍时的资产评定估计报告严重不符，报告中所谓的“百万设备”实为废铁，报告中未出现的20余吨浓硫酸成了烫手山芋。

  “我家就在庞楼村，怡力铝业就在我们村对面。”11月4日，关成向大象新闻·大象帮反映了他的遭遇。2023年2月，位于山东菏泽市定陶区冉固镇庞楼村的定陶怡力铝业有限公司破产清算，关成在淘宝网阿里拍卖破产强清平台上看到了拍卖公告。一心想返乡创业的关成交了300万元的保证金，参与竞拍。

  “在拍卖平台上公布有怡力铝业资产评定估计报告，是山东中惠土地房地产资产评定估计有限公司(下称“中惠评估公司”)出具的，上面的总评估价为4104万元。”关成说，他曾特意派人去实地查看，“当时怡力铝业已经被法院裁定破产，指定了一个破产管理人管理，(厂房)租给了别人经营，租赁方不让我们往里面进，破产管理人就带着我们的人在外面往里看了一下，当时里面堆满了垃圾。”

  2023年3月6日，经过多轮网上竞价，最终关成的山东菏泽智航企业管理有限公司(下称“智航公司”)以3163万元的价格拍下了怡力铝业破产清算所涉及的房屋建筑物、构筑物、机器设备、办公家具及土地使用权。

  3月23日，智航公司交齐拍卖剩余款项后，就着手与破产管理人——定陶陶城律师事务所进行交接，在交接过程中，关成他们发现了问题。

  “租赁户不让我们进，我们多次找破产管理人、找法院协商，然后破产管理人逼着我们在门外签了总的交接协议，才让进大门。”关成说，当时他们就起了疑心。

  “在交接过程中，我们拿着资产评估报告逐一核对，结果发现，很多物品都没有！”发现问题后，关成他们就没有在交接清单上签字认可，并暂时将厂区封闭，随后向破产管理人、破产案件办理方——菏泽市定陶区人民法院反映情况，“结果等了两年多时间，问题始终没解决。”

  11月4日上午，关成带着记者实地查看情况。在车间内，智航公司副总经理王伟拿着资产评定估计报告，一一核对。

  “这个机器名叫螺杆式冷水机，在评估报告中显示价值是18万多，现在已经没办法使用，线都全部扯断了，里面的东西在拍卖之前已经不翼而飞。它只能卖废品了，残值都不一定够清理垃圾的钱。”

  “这一堆废铁是他们卖给我们的航吊，评价估计价格17万多。这是切割的痕迹，是在法院查封期间切割损坏的，切割之后又通过评估报告说成是好的。”关成说，航吊属于特定种类设备，依照国家规定，半年时间就有必要进行一次检测，而这台航吊，从2015年到现在将近十年没有做过检测，“基本上已经报废。”

  “这个喷涂生产线万多，我们接手的时候，喷房里面的设备设施、配电柜都没有，只有这条喷头生产线。”王伟说，“我们清理的线万块钱。”

  关成和王伟和记者说，除了这些损失之外，在后续的税收上，智航公司也要为这些报废机器买单。

  “我们算了一下，需要多交100多万的税。”关成解释说，企业在向生产厂商购买机器设备时，税务部门会抵扣13个点的增值税，“这个钱由生产厂商交纳，不需要企业承担。但是在设备二次出售时，需要补交。”

  “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份资产评定估计报告。”关成说，“如果说它粗糙的话，上面连厂区的每一棵树、每一个广告牌，甚至厨房的桌椅餐具都列得清清楚楚。但要是说它详细的话，许多关键且重要的东西上面却毫无显示，差一点酿成重大安全事故。”

  “这个罐子是硫酸罐，在评估报告中显示是报废。”关成指着一个2米宽、4米多长、锈迹斑斑的铁罐说，当时智航公司打算将罐体拆除，动工前，厂里的一位老人提醒说，里面有剧毒的浓硫酸。

  “找来专家一看，里面是20余吨浓硫酸，属于易制毒化学品和危险化学品。”王伟说，他现在想想都后怕。

  在进一步检查后，智航公司发现，在车间的水槽里，还存放有几百吨的硫酸废水。

  “公安部门也介入了，我们从始至终找了两年多，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们，这个硫酸从哪来？里面到底有多少吨？”关成说，现在这些硫酸成了厂区的一个“定时炸弹”。

  “我们没法处理，也不敢处理。国家有明文规定，处理硫酸要报备，来路、去向都要登记。我们不清楚是咋来的，没法登记报备。再一个拍卖的依据里面没这个，我们也不敢处置，万一自己处置了，将来所有者又找回来了咋办？”关成无奈地说。

  不仅如此，在对厂房车间详细检查后，智航公司发现，资产评定估计报告还隐瞒了厂房曾遭遇火灾的事实。

  “钢结构车间的构造柱已经弯曲变形了，”关成指着一根柱子说，“我们准备加固整修时，才知道这里失过火，而且当时火势非常大，连市区的消防车都来了，听说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这些弯曲的柱子已经完全起不到承重的作用了，现在这个车间绝大多数都是报废状态，需要把整个烧黑的东西翻新，费用比建新车间还要高。”王伟说。

  资产评估报告为何与事实不符？有无刻意瞒报漏报？带着这样一些问题，记者首先来到了菏泽市定陶区人民法院。

  “根据企业破产法的规定，案件进入破产程序，由法院依法指定破产管理人全面处置破产企业财产。这场拍卖是破产管理人通过淘宝平台做的拍卖，而不是法院委托进行的司法拍卖，实际上跟法院没有直接的关系。”菏泽市定陶区人民法院审判管理办公室主任黄腾进一步解释，“我们常说的法拍，是法院委托进行的司法拍卖。这场拍卖是管理人进行的拍卖，不是由法院来委托的，不是我们平常所说的法拍。”

  “法院以并非其委托的司法拍卖为由主张与其没有一点关系是错误的，它忽视了自身对破产管理人的法定监督职责。”北京浩天(郑州)律师事务所张建明律师认为，破产管理人是由法院指定，选任更换由法院决定，其处置财产的方案也需要得到法院的认可，“所以破产管理人的行为并不是其自主行为，他受法院监督。如果拍卖有一定的问题的话，法院则存在监督失职。”

  离开法院，记者又来到了定陶陶城律师事务所了解情况，但是该事务所表示不接受采访。

  菏泽市财政局2025年3月3日在官网上发布《关于对山东中慧土地房地产资产评定估计有限公司的查后公告》称，“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资产评定估计法》《资产评估行业财政监督管理办法》(财政部令第97号)等法律和法规，我局成立调查组，对人民来信反映的情况做了调查。检查发现涉及的评估报告正文及底稿部分内容与委托评估事项不一致，部分取值参数未分析，前后表述不一致，存在计算错误；管理类底稿不完善不到位；未按规定进行档案管理，底稿中未见初步资产评定估计报告等问题。对上述存在问题，我局依据《资产评定估计行业财政监督管理办法》(财政部令第97号)第四十七条规定，责令山东中慧土地房地产资产评估有限公司立即整改。”

  “买受人可以主张该评估报告无效，要求重新评估。”张建明律师表示，评估机构应当对评估报告的真实性和合法性负责。目前菏泽市财政局已经查实评估报告存在错误的结论，那么该评估机构存在严重的失职，做出的评估报告在法律上不能作为拍卖底价的设定、资产交接的依据。“评估报告出现严重的错误，同时法院也存在严重的失职，那么买受人可以此为由向法院申请撤销本次拍卖。”

  目前，关成和智航公司一方面向上级部门反映情况，一方面也咨询相关法律专家，准备通过法律手段来为自己讨回公道。